作者：一节生姜（本名张洪涛，北京大学本科毕业，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药理学博士。著有科普书《如果舌尖能思考》。）

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。

岁月，曾经是女人的朋友。岁月可以让女大十八变，也可以让女孩长发及腰。

但岁月，终将成为女人的敌人，把满头的青丝秀髻，一根根换成银丝灰发。

女人要抗争，就要染发，于是就有了超市里各种颜色的染发水。染发，不但可以让女人恢复原来的发色，还可以变出爹娘给不了的颜色。从某种意义上说，敌人，其实是推动世界进步的动力。

因为是化学物品，染发水也会给女人带来不少麻烦。新闻里就有对染发水过敏的报道，严重的甚至可以要命。这些，都是女人追求美的代价。

因为化学染发水有这些事故，便有人杜撰出了“天然”染发的优点，似乎化学合成的东西都是不好的，而天然的都是好的。

而何首乌，便是这样一个白发变乌发的天然偏方。我这里不想详细讨论何首乌的乌发效果，就像武侠小说里降龙十八掌，也许真的很厉害，能够让强敌毙命，但是用如今的子弹，也可以达到同样的作用，而且不需要高人指点，也不需要花数十年的时间苦练。（实际上，武侠小说一般不会告诉你这样一个可能性：也许在盖世武功炼成之前，仇人已经老死了。时间是我们的敌人，也会是仇人的敌人。） 

我想说的只是何首乌的副作用。很多人长时间进补何首乌后，不管头发有没有变黑，反正脸色是变得蜡黄了。曾有人被医院鉴定为肝炎，差点被当作病毒性肝炎进行隔离治疗。幸亏在医生的再三追问之下，病人才说出在吃有何首乌的“天然健康”食品。病人终于明白，这自己从来不觉得是药物的何首乌， 原来也可以引起药物性肝炎。如果长期超剂量服用，何首乌的毒副作用可以很严重，能够导致肝坏死[78]。

任何让白发变黑发的天然食补，如果没有这何首乌，就是晴天；有了这何首乌，就是晴天霹雳。

2013 年10 月，青岛徐女士路过一药店，看到有阿胶促销活动，心动变成行动，不但买了阿胶，还顺便买了57.42 元店员推荐的制首乌。药店的服务也很好，帮顾客把制首乌和阿胶一起熬制。徐女士每日服用一小块，转眼就服了80 多天，因身体不适才到医院检查，结果在青岛第六人民医院确诊为亚急性肝坏死、药物性肝炎，被下了病危通知，接受血浆置换治疗。该事件被媒体报道，是因为徐女士半年后到该药店摆摊维权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店方有经理对媒体回复说，“制何首乌是保肝护肝的，绝不会伤肝。”店方答复是2014 年11 月的事，而在2014 年7 月，国家食药品管理监督总局（CFDA）已经发布了“关注口服何首乌及其成方制剂引起的肝损伤风险”的通报（2014 年，第61 期）。店方经理的这等回答，让CFDA 情何以堪？ 

至于化学染发水的过敏副作用，一般都是可逆转的，停用后症状就会好转。那极端的危及性命的严重过敏，也是极罕见的例子。一般来说，大的品牌安全性更高一些，而在市场上销售了一段时间的产品，也比最新产品相对安全，因为如果安全性有问题，往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显示出来。这些正规生产的外用的化学合成品，不通过消化道吸收，一般来说不容易产生对肝肾的毒性。

其实如今药物学上的研究，对头发变黑变白有了更多的认识。有一个治疗慢性骨髓性白血病的药物，叫伊马替尼，这是一个酪氨酸激酶抑制剂，结果临床使用中发现部分病人有灰发变黑的现象。经研究发现，这个药物应该是抑制了一个叫c-KIT的蛋白，该蛋白的一个功能是减少黑色素细胞产生黑色素。伊马替尼能够抑制c-KIT的活性，毛囊里的黑色素干细胞就可以多制造些黑色素，头发也就会黑一些。

另外一个治疗肿瘤的药物Sugen，却有相反的作用，会在半数以上的病人中导致头发花白。幸好，Sugen 的这个副作用是可逆的，停药后头发颜色又可恢复[79]。

除了头发的颜色，秃发也可以被一些药物改变。现在研究表明，秃发一个主要原因是人体里某些失控的T 细胞对毛囊进行发狂式的攻击，如果有办法能让这些免疫细胞不滥用权力，秃发的问题就可以解决。

在一个治疗骨髓纤维化（myelofibrosis）的临床试验里，招募的病人中有3个是秃发的， 但是在服用一个叫ruxolitinib 的药物5 个月之后，他们的头发几乎全长出来了！这ruxolitinib 是一个激酶JAK 的抑制剂，本来就是用来限制免疫系统功能的，这药物的副作用带来的不是医疗事故，而是秃发人的福音和奇迹！同时，另外一个类似的药物tofacitinib 也有同样的功能，它们促进毛发生长的作用可以用动物实验验证，而且不需要口服用药，只需要在皮肤局部涂用，动物的毛发就能迅速长出。

对于女人来说，头发的长短不是太大问题，但是睫毛的长度却很重要。有一种青光眼的药水（Lumigan（Careprost），含有比马前列胺（Bimatoprost）），本来是用来减低眼压的，但是使用时会让睫毛缓慢长长变密。这个消息传到香港，曾使青光眼药水价格暴涨甚至脱销。但是这长睫毛的药水的副作用不都是可爱的，如果大量使用，会使眼皮色素沉着，出现“熊猫眼”，在更严重的情况下可导致失明。

其实这毛发的长短和颜色，对于人来说并不是疾病，甚至不是一个缺陷。比如电视节目《非诚勿扰》的主持人的不毛之头，简直就是该节目一盏永不熄灭的灯。有一朋友少年得志， 领导一小科技公司。几年没见，再见时已满头银发。诧异之间，朋友解释说：这样好，显得比较成熟。我非常怀疑他是不是特意染了白发！

本文摘自《如果舌尖能思考》，清华大学出版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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